引言：前阶段和近期，本人到上海、韩国、日本、江苏、江西、广东、海南等地考察调研旅游业发展情况，通过和有关省部级领导、市厅级行业主管部门负责人，以及旅游和酒店业协会会长、秘书长，央企老总、民营企业投资商和管理者、个体经营者、普通旅游从业者和消费者等的广泛交流和座谈，感慨良多。特别是今年几个大的旅游企业和文旅集团的濒临倒闭现状令人堪忧！最近看到同程旅行集团收购了“万达酒店及度假村集团”、“青藤酒店集团”和湖北旅投集团收购“君亭酒店集团”等等都是行业重要事件，值得认真分析和研究。以上几个酒店集团老板都是多年的好朋友，心中有多“五味”和思问……下面是我今天凌晨有感而发写的一些文字，供大方之家批评指正。
当下，全球旅游业正被地缘政治博弈、经济格局调整与行业自身积弊多重夹击，中国旅游业在经历数十年高速增长后，正步入“辉煌后的阵痛期”。2025—2026年作为关键拐点，行业发展的底层逻辑已发生深刻变革，危机与机遇在开放的浪潮中交织，推动中国旅游业向全新形态转型。
全球地缘冲突的扩散正在撕裂国际旅游的联通网络。目前全球有36个国家不同程度介入各类冲突和战争，中东、东欧、南美等传统热门旅游区域首当其冲。2025年6月，伊朗与以色列的冲突升级导致波斯湾空域关闭，单日就有518架航班被迫返航或改道，阿联酋航空、卡塔尔航空等枢纽航司的跨洲航线陷入混乱，每天超3000个航班受影响，燃油成本与票价大幅飙升。乌克兰与俄罗斯持续关闭空域后，欧洲飞往亚洲的航班需绕行数千公里，每趟航程增加数小时飞行时间和数千人民币或数千欧元成本，直接冲击了欧亚跨洲旅游市场。这种“天空雷区”的形成，让中国与美西方的旅游融合陷入困境，美国对12国的入境限制政策不仅波及过境旅客，更让土耳其航空、埃塞俄比亚航空等中转航线的中国游客流量锐减，中美在旅游服务标准、支付结算、数据互通等领域的合作也因博弈而进展缓慢，“中国旅游经济危机”的论调并非空穴来风。
行业自身的“大跃进”式发展留下了沉重的历史包袱。过去盲目追捧的“全域旅游”、“旅游小镇”、“万店酒店扩张”模式，如今不少沦为资源浪费的典型。部分地区不顾自身资源禀赋，跟风建设的“旅游小镇”普遍存在同质化严重、业态单一的问题，某中部省份曾规划建设28个民俗旅游小镇，最终仅5个实现正常运营，其余均因客流不足陷入停滞，累计浪费投资超120亿元。酒店业的疯狂扩张同样触目惊心，2019-2023年全国星级酒店数量年均增长15%，而客房入住率却从62%降至48%，多家民营酒店集团因资金链断裂被迫出售资产，浙江某连锁酒店品牌将旗下30余家门店整体转让给国有文旅集团，套现离场成为无奈选择。民营旅游企业的离场潮持续加剧，复星旅文通过私有化完成战略调整，逐步剥离重资产，计划2026年完全出清可售物业，转向轻资产运营模式，折射出民营旅游经济活力减弱的现实困境。2023—2025年全国倒闭和转让的酒店数超过1.2万家，民营旅游集团退出行业比例达18%，大量民营旅游企业生存步履维艰。
多重结构性矛盾正加剧行业转型压力。在需求端，大众消费降级趋势明显，2025年联合国旅游组织报告显示，42%的受访者担忧经济增速放缓影响旅游消费，40%的游客将交通和食宿成本列为首要顾虑，“性价比”成为出行决策的核心指标，长途高端旅游需求收缩，短途经济型产品成为主流。在供给端，问题更为突出：金融资本无序扩张导致部分项目脱离市场需求，某西南地区耗资8亿元打造的“文化产业园”，因缺乏核心吸引物，年接待游客不足10万人次，沦为典型的政绩工程；个性化产品与民族品牌培育滞后，传统观光产品占比仍超60%，而“6人游定制旅行”等专注细分市场的企业却实现逆势增长，2024年营业收入同比翻倍，连续两年盈利，印证了市场对高品质定制服务的迫切需求 ；西方国际游客市场虽有复苏，但增速缓慢，2025年上半年全球国际游客量同比增长5%，而中国接待西方游客数量仍未恢复至疫情前2019年的水平，全国各地与海南入境游115.6%的同比增幅形成鲜明对比，反映出市场吸引力的区域失衡。
危局之中，2025—2026年中国旅游业发展的拐点意义愈发凸显，海南自贸港的开放实践为行业转型提供了关键样本。作为国家赋予的“国际旅游消费中心”，海南省2024年接待游客超9720万人次，旅游总花费突破2040亿元，其中入境游客111万人次，同比激增115.6%，这一成绩得益于一系列开放政策的落地。59国人员免签入境政策的优化、港澳地区及外国旅游团144小时免签等措施，极大提升了入境便利性，澳大利亚游客里克·詹森直言：“免签政策为来中国旅游提供了极大的便利”。离岛免税作为核心引擎持续发力，2024年海口海关监管购物金额达309.4亿元，购物人数568.3万人次，海口国际免税城成为全球最大单体免税店，即购即提的便利服务让游客消费体验显著提升。更重要的是，海南正推动文旅业态深度融合，海口打造“国际演艺之都”，一年举办17场大型演唱会和音乐节，带动观演游客消费超16亿元；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引进470余种国际前沿药品及械具，2024年医疗旅游接待量同比增长36.76%，形成了差异化竞争优势。
未来三五年，中国旅游业的转型升级将聚焦三大方向。其一，以开放破解发展瓶颈，除海南自贸港外，需在更多区域试点旅游服务开放，对接国际标准，简化入境签证手续，推动支付结算与国际接轨，吸引西方游客回流。其二，以供给侧改革化解积弊，遏制政绩工程冲动，引导资本向个性化、品质化产品倾斜，借鉴复星旅文轻资产转型经验，通过REITs上市等方式盘活存量资产，同时扶持“6人定制旅游”这样的创新企业，培育民族旅游品牌。其三，以业态融合创造新增长点，推动旅游与文化、医疗、体育、科技深度结合，开发沉浸式体验、研学旅行、康养度假等新产品，应对消费降级带来的市场变化。
联合国旅游组织预测，2025年全球旅游业增速将保持在3%—5%，尽管面临关税、通胀等压力，但行业长期复苏趋势未改。中国旅游业的“阵痛”，本质上是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转型的必然过程。随着海南自贸港封关运作的推进和更大范围开放政策的落地，民营旅游企业将获得更广阔的发展空间，金融资本的配置效率将逐步提升，个性化产品与民族品牌将迎来培育黄金期。
阵痛之后必有新生。中国旅游业正告别“规模扩张”和“好大喜功”的旧时代，步入以质量效益、做精做强为核心的新阶段。在全球危局与国内改革的双重推动下，这场深刻的转变不仅将破解当前的发展困境，更将重塑中国旅游业的全球竞争力，让“辉煌之下的阵痛”最终转化为可持续发展的强大动力。
2025.12.4凌晨于琼州海峡
吴军林：著名文旅专家、硕士研究生导师、世界酒店论坛之父、联合国经社部世界酒店联盟主席、国际旅游与酒店联合总会执行主席、文旅国际峰会暨世界酒店论坛组委会主席、海南省国际文化交流中心顾问、中爱国际文旅集团董事会主席、世界杰出女性领袖联盟名誉主席、世界华人协会东南亚总会名誉顾问、美国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副主席兼中国区联席主席、美国国际投资总会高级顾问、中国经济报道（中经总网•中经在线）联席主席、海南大学国际旅游与工商管理学院客座教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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